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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預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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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預備了

如果說面對一母同胞的十四爺, 四爺還有些想顯擺逗弄的惡趣味,對向來敵對、某些手段叫四爺看不上的八爺,四爺無甚可說。

炫耀沒意思, 針對也沒必要。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問九爺:“你找弘歷?剛還在後頭看見他呢。”

九爺是生意人,臉皮厚, 這些年因為弘歷的關系, 陣營比較模糊, 應對四爺的冷臉也比較有經驗, “這不是給四哥提前拜壽嘛!”

四爺生辰就在頒金節半月後,九爺這個借口找得不算離譜。

伸手不打笑臉人,四爺與他輕輕碰杯,“多謝九弟掛念。”

“弟弟幹了, 四哥隨意。”九爺滿臉笑瞇瞇的,用手肘暗中碰了幾下十爺。

十爺為已故溫僖貴妃鈕祜祿氏所出,母族顯赫, 卻從未表露出對皇位的野心, 不知是本性不重權勢,還是康熙或鈕祜祿氏的有意安排。

他向來跟九爺要好,大事都聽他的, 不管是早些時候投靠八爺, 還是現在要來跟四爺服軟搭關系。

“我也敬四哥, 往日裏若有什麽得罪怠慢的,四哥大人有大量,別跟弟弟一般見識。”說完, 十爺一口悶幹杯中烈酒, 臉瞬間漲紅。

九爺心裏暗罵十爺說話風格一點長進都沒有, 在邊上訕笑,“十弟就是憨相,四哥您知道的。”

四爺見狀,似真心實意地笑了笑,也仰頭幹完這杯。

九爺十爺頗有些受寵若驚之感。

殊不知,四爺看到他們倆,就想到了家裏弘歷弘晝二人組。

領頭的精明愛錢,帶一個或許是真憨傻、又或是大智若愚的跟班弟弟。

如非必要,四爺並不想真跟兄弟們鬥到你死我活,康熙捧起他,也絕不是為了讓他借此機會報覆欺壓曾經的兄弟和政敵們。

四爺目光落在八爺身上。

八爺今年剛滿四十整歲,看起來卻比他蒼老許多,身材枯瘦,鬢角已有白霜,眼神帶著幾分渾濁。

他嘴唇顫動了幾下,“雍親王……四哥。”

“弟弟可真羨慕你,”八爺聲音低啞,“有這麽多健康的好兒子。”

子嗣大概會成為八爺這輩子永遠的痛。

早年還能說八福晉善妒,不讓他親近旁人。

弘旺出生後,他為了補足在後嗣上與其他兄弟的差距,收用了許多身子康健、家族繁茂的格格婢女。

但十餘年來,膝下也只得一兒一女。

八爺偷偷尋過民間大夫,說他這是先天腎水不足,不易讓女子受孕。許是良妃在辛者庫那幾年苦日子傷了身。

這便是他的命數了。

出於某種男人的共情,四爺沒有在這上面刺八爺的心,只道:“是你四嫂她們辛苦。”

從生育到教養孩子,四爺對女眷們的辛苦付出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四爺又勸道:“你好好保重身子,兒子孫子,都會有的。”

“借四哥吉言,不過弟弟也有句話想提前勸勸四哥,”八爺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兒子多了,又個個出息,日後少不得如我們兄弟一般,到時四哥要保重身子才是。”

四爺的臉色瞬間轉陰,眉間似有雷雲聚集,眼神利過刀劍,狠狠地向八爺刺來。

趕在他爆發前,九爺上前一步,伸手把八爺往後扯了一個踉蹌。

“老八!”九爺其實更想直接捂八爺的嘴,“你喝多了?!”

“我端的是茶,哪能醉人?”八爺笑得無害,“許是這日頭太大,曬昏了頭呢。”

“既然昏了頭,那就在府中好生休養,省得出門走動,平地都能摔跟頭。”四爺冷哼,甩袖欲走。

走出幾步,他回頭瞪了一眼,“老十四,你還傻楞著作甚?!”

十四爺那點想拱火的小心思,被四爺給瞪沒了,“三位哥哥慢聊,弟弟隨四哥先走一步。”

一沈穩一挺拔的背影走遠,很快身邊又圍了許多簇擁。不一會兒,梁九功來找人,說是康熙尋兩兄弟問話,充分說明了什麽叫炙手可熱,簡在帝心。

八/九十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十爺感慨,“我看十四連四哥一半能耐都沒有,說什麽‘大將軍王’,他帶兵比不過當年大哥、也不如四哥麾下年羹堯,我還看好四哥家的弘時,那小子動起手來有股狠勁兒。”

“當初還想拿我們作刀對付四哥,現在……”十爺“嘖嘖”兩聲,“到底是同母所出,嘴上服個軟,認個錯,四哥不管心裏情不情願,都得照拂他,不愁爵位。”

不像他們,示好都得小心翼翼。

十爺還在那兒向往羨慕呢,後腦勺挨了九爺一下,“就你話多,就你聰明。”

九爺拍完他,又滿臉覆雜地看向八爺,“八哥,你——”

“還沒完呢,”八爺苦笑,衣袖下的手指,把掌心掐出一道道血痕,喃喃自語,“還沒完。”

……

頒金節一過,四爺登位的呼聲就更高了,甚至傳到了民間。

康熙雖然沒有下旨立太子,但對身邊人明示暗示的詢問,幾乎是默認的態度。

他還頻繁地往圓明園跑,看弘暉繼續種地,看烏希哈養蛋蛋,跟下面七個弟弟鬥智鬥勇、相親相愛。

看得多了,他也得了不少童趣,從情緒到身體都覺著輕快。

到了年關,康熙索性將大半朝政都交給四爺處理,自己搶了九州清晏,偷閑躲懶,只每三日召開一次小朝會,說幾句和稀泥的場面話。

他少有反駁四爺的決定,純粹是為了在大臣和兒子們面前露個面,證明自己沒有被四爺給劫持或者脅迫了。

……

康熙六十一年正月初八,於乾清宮辦千叟宴,上令雍親王二子賦詩,載於起居註。

正月二十二,令雍親王代禦駕巡視京畿。

四月,康熙赴熱河行宮避暑,令雍親王留京理政,召雍親王世子、三子隨駕,後者勇武過人,在七次圍獵中盡拔頭籌,康熙讚曰:“不輸朕與胤褆當年。”

七月,禦駕返京。

康熙今年回來得比往年都早上幾個月,雖然還在盛夏中,但他沒有感覺到多少酷熱難耐。

並不是他耐受度提高,反而是近年身體大不如前,連帶著對溫度的感知都變得遲鈍。

在木蘭圍場跑了幾圈,又不慎邪風入體,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太醫建議他回京好生休養。

此外,康熙提前回宮,還因為日前朝中近三分之一的大臣聯名上奏,控告四爺,說他“有負皇恩,妄圖改弦易轍,施行苛政,於皇上不孝,於大清不義。”

這種說法雖稍誇張了些,但並非空穴來風。

外人眼中,康熙收到消息起就沈郁不快,告狀之眾嗅到風向,又是一連數封彈劾直達禦前,康熙終忍不住滿腔怒火,匆匆回宮,向四爺興師問罪。

乾清宮內,確如旁人所料,發生了一場氣氛沈重的對峙。

“朕還沒死呢!”康熙將茶盞摔在四爺面前,咬牙切齒,口不擇言,“你這是反了不成?!”

周圍跪伏了一地的內侍宮女,皆是渾身戰栗。

四爺撩開袍角,直挺挺地跪下,面無異色,“皇阿瑪息怒。”

跟著康熙一同回宮的弘暉也跪在四爺身邊,不知該勸暴怒的康熙,還是勸自家固執的阿瑪,遂半低著頭沈默。

“胤禛,雍親王,”康熙一字一頓地念著,“你可知錯?”

“若皇阿瑪是說糧倉虧空兒臣問責處置四省總督並戶部吏部十六人一事,兒臣不知有何錯漏之處。”四爺沈聲道,“一群國之蛀蟲,皇阿瑪可是覺得,兒臣罰得太輕了?”

“放肆!”康熙指著他喝罵,“你可知外頭怎麽說你的?苛政如虎,罔顧上意,其心可誅!!”

朝中部分人對他的評價,四爺怎會不知,他們能順利告狀,還多虧四爺沒阻攔。

按照他原本的謀算,他該會在奪得大位,徹底掌權後,才有機會清算這波人,但如今康熙放權,再看到那些人和事,他忍不住。

他還想試探一二。

四爺直視康熙,問:“兒臣只在乎皇阿瑪如何看待兒臣。”

康熙居高臨下俯視著他,臉上怒容稍斂,卻讓四爺背後泛起一陣涼意。

眼前的人是八歲登基、統禦天下六十載的帝王,四爺的權術手段,大半都來自於康熙。

即便此刻康熙年老身衰,在被他用那雙深不見底的龍目全神註視著、像是能穿透他的皮囊,看透他內心最深處所思所想,四爺心如擂鼓。

但越是這樣的時候,他越不能避讓。

父子二人視線交鋒,更勝言語萬千。

康熙微拱的背慢慢挺直,“愛新覺羅·胤禛,朕有幾句話要問你。”

“兒臣,躬聽聖訓。”

康熙問:“此番你可有徇私枉法,報覆故敵之心?”

四爺篤定,“兒臣沒有。”

康熙又問:“自你入朝以來,可有做過利己損國之事?”

四爺坦然,“兒臣無愧於列祖列宗。”

康熙停頓片刻,開口如驚雷:“朕若把這大清江山交給你,你可能扛下?!”

滿屋屏息,本就跪伏著的宮人,又把胸口向下壓了一寸,恨不得把頭埋進地裏,省得聽了什麽不該聽的話,枉送性命。

“兒臣——”四爺胸口起伏,額頭在地上扣出一聲悶響,“承蒙皇恩,當仁不讓!”

這句話明明白白說出口,康熙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定了定神,起身繞過桌案,對四爺和有些被驚嚇到的弘暉伸出手,容色緩和,“起來吧,朕沒生氣。”

因為四爺所為,本來就他想要看到的。

康熙年輕時,有過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時候,這十幾年卻顧慮太多,行事越發寬和,說難聽點,給後繼者留下的攤子並不好接,所以才看重四爺公心最重,不為聲名所累。

四爺站起來,和弘暉一左一右扶住康熙,心裏高高懸起的巨石總算平穩落地。

他何嘗不是在賭呢?

賭康熙對他還有父子之情,賭康熙仍然是那個平三藩、驅外敵的英明君主,把江山社稷置於權勢鬥爭之上,賭這是對他的考驗。

以他對諸方消息的判斷和對康熙脾性的了解,康熙並不像真動怒,但他也不能篤定,康熙會容忍他的僭越。

四爺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說句大不敬的話,即便康熙現在後悔選他,四爺也有自信能得償所願。

好在,他與康熙互相試探博弈,都沒讓彼此失望。

他終究比二哥幸運。

……

這場風波,還沒起就散了,讓朝中某些人失望之極。

康熙問四爺時,還有十餘宮人在場,消息不脛而走。

第二天就有人上奏,吹捧四爺賢明有為,請康熙下旨立太子,可又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是,康熙斥責駁回了。

有親信向四爺探聽,也得不到只言片語的解釋。

但更多的人,默默開始揣摩和適應四爺的辦事風格。

康熙只在宮中住了三天,賞賜眾妃,其中德妃那份最重,變相又給四爺撐腰,接著就搬到了暢春園。

又過三日,他覺著在暢春園“孤苦寂寞”,再跑到圓明園,把四爺趕回宮裏幹活,自己留下玩小孫子們。

“福宜來,皇瑪法給你看個好東西。”

午後,康熙溜達到三胞胎處,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把卸了彈藥的火銃,在三蛋面前顯擺,“聽你三哥說,你會拆是不是?”

不料三蛋嫌棄地推開,“太重了,笨笨的,不要。”

“你這不識貨的小家夥,”康熙不爽了,“這可是工部和兵部最新改良的火器。”

三蛋更不爽,不懂為啥四爺口中君心難測的皇瑪法,會是個煩人的小老頭,老是打擾他們做實驗。

三蛋轉身,不想理他。

康熙也不生氣,背著手在三蛋房間裏繞了幾圈,就從角落花瓶後的暗格裏翻出一個盒子來,動作之熟練,一看就知道有內線。

三蛋頓時如臨大敵,撲上去抓住康熙衣角,“你不能動!”

這是他瞞著姐姐悄悄做的,可不能叫人發現了。

康熙“嘿嘿”怪笑,打開盒子,裏頭是一套小巧精致的弩/箭,對比起來,康熙手裏那把,可不就是十分笨重麽。

“這是你新做的玩具?”康熙拿出來擺弄幾下。

“才不是玩具,”三蛋反駁,“很厲害的!”

康熙看出來了,這似乎是個正經武器,就是不知威力如何,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他招呼三蛋,“走,跟朕去試試靶子。”

“皇!瑪!法!”

等烏希哈匆匆趕來時,看到的就是康熙把三蛋半抱著,左手/弩右手/槍,一會兒“咻”一會兒“砰”的,整個人都要抓狂了。

康熙放下手中的家夥,對滿臉心虛的三蛋聳肩,“小管家婆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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